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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一點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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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明日也行,您也知道,桃色消息,一直都傳得很快的。現在內宮裏,肯定已經是出了新聞了。該知道的人,只怕全都知道啦。”

太子妃白了張才人一眼,旋即也掌不住,她笑了起來,“還是緩緩吧,這會就把她帶進去,那我們也太沈不住氣了。”

這些臺面下的風風雨雨,徐循根本是一無所知,她還是如常到太子宮中請安,和兩位才人說些宮裏的規矩和講究,再說說宮裏的故事、趣事。這麽著過了幾天,她聽說太醫去了何仙仙住的西六宮,又過了幾天,聽說何仙仙得的壓根就不是風寒感冒,而是她也聽不懂的什麽病。

再過了幾天,何仙仙就搬回了太孫宮。

連日的病痛,使得她清減了一些,神色也寧靜了許多,從前的那些活潑勁兒,似乎也消散了不少。徐循去探望她的時候,她正和太孫嬪說話,聲音雖虛,但精神還好。

三個小姑娘說了幾句話,何仙仙對生病的日子明顯就不想多談,又忍不住打了幾個呵欠,太孫嬪坐了坐也就站起來走了。徐循也要回去時,何仙仙又給她使眼色,她便慢了一步,搭訕著留在了何仙仙床邊,同她笑著說,“自從你走了,小花園裏的旱蓮花都開啦——”

話沒說完,何仙仙就握住她的手,半擡起身子,在她耳邊低聲說,“小循,我嘴笨,說不出什麽好話來。這件事,讓我看清好多,別的我也不說了……以後,咱們就是一輩子的好姐妹!”

徐循很吃驚,又不好多說什麽——何仙仙床邊就站著有人呢,她口吃了一會,只好期期艾艾地說,“哎,你別擔心啦,大哥心裏還是惦記著你的,你好好養病是正經……”

何仙仙也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,“我就是白問問……你去吧,等我能出門了,再來找你說話。”

徐循就這樣納悶地回了屋子,想了半天,才和錢嬤嬤傾吐自己的疑問,“這事,怎麽就叫她給知道了呢?難道私底下,已經傳開了?”

才一問出口,見錢嬤嬤的表情,她也明白了過來。徐循心裏有點不舒服,可又不知該說什麽好,擰著眉頭沒有說話。錢嬤嬤倒是很淡然,她說,“貴人,您心好那是好事,可幫人您得見情啊……這件事,就得這麽辦才好。這裏頭的道理,您以後會明白的。”

徐循想要反駁錢嬤嬤,可又找不到什麽理由,想來想去,也只好捏著鼻子,把這個人情給認了下來:暗地裏,她覺得太孫倒是有點冤,這件事分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,可聽何仙仙的意思,她是只謝自己,對太孫反而平平了。

要不說徐循運氣好呢?這回,雖然所有人好像都不知道,但她覺得自己的確是又占了一回便宜。

☆、賞賜

入宮這麽久,其實徐循還真是在經常到張才人、李才人屋子裏玩耍以後,才感到自己已經漸漸地融入宮廷的。

幾個嬤嬤知道得雖然多,但也都是些宮人之間的議論,而且有些事還不愛和她說。徐循對內宮的人際關系基本就是兩眼一抹黑,太孫妃雖然和她好,可又是正妃,內訓裏反覆告誡,宮妃之間,最忌閑言碎語、搬弄是非。有些事,太孫妃心裏就是清楚,也不好和她們談論,不然日後她怎麽以身作則,去母儀天下?

至於孫玉女,雖然對內宮的事也很了解,但平日裏不大談論這個,她進宮請安次數也不多,這種話題,並不在小姑娘們日常談論的範圍之內。所以徐循雖然在西六宮和太孫宮都快住上大半年了,但對內宮的印象還是非常地模糊。也就是最近,徐循得了張娘娘的提拔,能進內宮去請安了,張才人、李才人對她才熱情起來,她平時湊過去請安的時候,也願意說點內宮的事給她聽。要是在以前,她們對徐循這樣的小妃嬪,都像是對小孩兒一樣,照顧得雖然周到,人雖然和藹,可多的話卻是一句都不說。

太子因為年歲更大的關系,有不少妃嬪美人,但真正上了冊的倒都正經是才人名分,不像是太孫身邊,還有個太孫嬪。張才人、李才人還有郭才人,都是有名有分的人物了,就是郭才人受寵,這幾年連著,不是雙身子,就是在帶孩子,平時壓根沒功夫應酬她們。倒是張才人,自己沒孩子,李才人,自己孩子大了,平時還挺有空閑的。除了在太子妃娘娘跟前服侍以外,她們閑暇無事,也喜歡聚在一起說話,並不和小妃嬪們一樣出去打秋千。徐循也是受了太孫妃的指點,也是自己留了個心眼,比如今天,在後園裏打了一會秋千,見孫玉女不知道鉆去哪裏了,她也就往張才人的屋子裏過去了。

張才人和李才人果然正坐在一起撿佛豆——內宮妃嬪,多數都信佛的,得了閑揀豆子念經,也是不錯的消遣。見到徐循來了,張才人就挪出一個位置,道,“你也積積福吧。”

李才人笑著說,“她上輩子肯定揀了一輩子的佛豆,這一輩子,很可以不必揀了。”

她在人前很是溫婉賢淑,私下倒是滿愛開玩笑的,張才人聽了,也微微地笑起來,倒是徐循紅了臉,道,“李娘娘又打趣我。”

李才人的嘴角,翹得更高了,口中卻道,“什麽牌名上的人,你也娘娘、娘娘地叫。還不快坐吧。”

三個妃嬪就坐在一塊兒,默默地揀了一陣佛豆。李才人這才打開了話匣子,“都聽說了吧,劉婕妤這幾天,又在張娘娘那裏觸了黴頭。”

張才人就是張娘娘的內侄女,這種事肯定都是聽說了的,她搖了搖頭,也是嘆了口氣,“其實,這都是細枝末節了,這幾天娘娘心裏不高興,主要還是因為,三寶太監從西洋帶回來的貢物進宮了,皇上發話,珠寶飾物,讓王娘娘先挑。”

三寶太監回國那是大事,徐循還沒進宮的時候,就聽說過三寶太監下西洋的事,她父親還買過三寶太監從西洋帶回來的海螺給她們姐妹玩呢。雖然那多半就是假托了一個名頭,但可想而知,難得出使一次,肯定得帶點好東西回來。不過,她並不知道三寶太監已經又出使西洋了,聽了張才人這麽說,才曉得人家早都又出使了,而且聽意思,這一次肯定也是滿載而歸。

李才人才要說話,看了徐循的表情,便說,“上回三寶太監大人回來的時候,你還沒進宮,西洋可是好地方。那些名貴的香料和寶石,都是從西洋帶回來的。三寶大人只怕也是才回來沒幾天吧——”

張才人點頭說,“才剛到,東西還沒送進宮呢。就是皇上上回去看王娘娘的時候說起來這件事,王娘娘說,‘肯定帶了不少好東西’。皇爺爺說,‘等開了單子,讓張氏送到永華宮,你們先挑吧’。”

能這麽繪聲繪色,連皇爺的話都覆述出來,那肯定又是不知哪個宮人私底下傳話了。李才人嘖了一聲,微微搖了搖頭,見徐循還是懵懵懂懂的,便道,“王娘娘沒得病之前,是要比張娘娘更得寵一些,現下得了病,更惹人憐愛也是理所當然。就是張娘娘,多年來管理內務多麽辛苦,心裏肯定是不大得勁了。劉婕妤眼皮淺,還當王娘娘的體面就是她的體面,忙不疊也要去賣弄寵愛,被打回來那也是自找。唉,說來,當年王娘娘讓韓娘娘住進永華宮,也算是用心深遠,若不然,皇爺也未必能想得起她。”

“都是虛熱鬧。”張才人也嘆了口氣,“爭一口氣罷了。姑姑也不是怪王娘娘搶喝頭湯,就是覺得皇爺這樣做,倒顯得她不懂事一般。後宮有了好東西,姑姑避嫌不先挑,餘下的,按品級還不是先送到永華宮……”

徐循聽得目眩神迷——在她來說,劉婕妤這樣當紅得寵的妃嬪,已算是很厲害了。可沒想到,張才人和李才人說起來,好像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似的。反而是久病在床的王娘娘,還有似乎沒見多得寵的韓娘娘,更受她們的看重。

張才人說了幾句,忽然想到她,還扭臉提點,“高麗貢女,眼皮子都淺,畢竟是外藩女,沒受過我們上國的教化。喜歡爭風吃醋不說,還愛財貨。所以……和漢王也一直都比較親近,這一陣子,劉婕妤聽說老往永華宮請安——王娘娘都病成什麽樣子了,起不來床了都,怕也不會管這些事。你就曉得這些貢女們,心裏都向著誰了。”

徐循連忙點頭,唯唯地應了下來。李才人看在眼裏,就笑著說,“小循你告訴我,在宮裏見了劉婕妤、韓娘娘,該怎麽做?”

徐循想了想,見兩個長輩妃嬪都看著自己,雖有些緊張,卻還是道,“該怎麽做就怎麽做。”

李才人和張才人對視一眼,都微微一笑,李才人說,“不特別客氣一點?”

徐循垂下頭,扭捏地說,“不想特別客氣……咽不下這口氣,不讓她們挑出我的毛病,也就罷了。”

李才人笑著說,“這就對了,我們行得正,一言一行都依足內訓,就是要吹毛求疵,張娘娘也能為我們做主的。咱們不能被人挑出錯處,可也不能軟得提不起來,讓貴妃娘娘想做主都沒法兒,那樣就太不給春和殿、太孫宮掙臉了。”

徐循也覺得兩個長輩就是這個意思,再結合張貴妃娘娘賞她的金耳墜子,這種態度就更明顯了,她連忙表態,“一定不給兩宮丟人。”

兩個長輩頓時都滿意地笑了起來。張才人也就沒再教育徐循,而是又換了個話題。“聽說,行在那面的宮殿,都快蓋好了,地兒要比這裏大了好幾倍。”

“那可太好了。”李才人忙說,“前些天下雨,我的院子又澇了個不成,你這裏如何?我那屋裏水都要滿上臺階來了……”

也許就是她的表態發揮了作用,又過了幾天,太孫妃特別提前通知她,明日大部隊進內宮請安,她也有份。

徐循幾次進宮,都是先到的長陽宮,這裏也算是她在內宮裏最熟悉的地方了,雖說有點奇怪,但對長陽宮,她是有幾分親切之情的——這和她對張貴妃娘娘的感情也脫不了幹系。雖說張貴妃娘娘賞她金墜子,雖然也不是光看她可愛,而是為了敲打劉婕妤,但不管怎麽說,那些誇獎的話,和沈甸甸的名貴飾品,畢竟都使得她對張娘娘有些淡淡的感激之情。這都還沒算上張娘娘從選秀時就看重她的老情分呢。

也因此,見到張娘娘時,她除了有些興奮以外,並不懼怕緊張,請過安便在下首坐了,聽憑太子妃和張娘娘嘮家常,她自己則游目四顧,打量著長陽宮裏的擺設。

她們這次進來,和上回冊封拜見又不一樣了,張娘娘沒有升殿,而是在東裏間和她們說話,東裏間的擺設要比正殿更豐富,也更家常。基本架構也和徐循屋子裏的差不多,靠墻是炕,方便冬日會客,到了冬天,炕上還會加蓋暖閣,現在天氣還暖和,所以只有幾根柱子在炕邊圍著。靠窗是一張大大的羅漢床,上了黑漆,徐循也看不出是什麽木頭,屋當中一張梅花桌,邊上一輪繡墩。羅漢床旁邊擺了兩張圈椅——那些正兒八經的太師椅,在東裏間內是看不到的。其餘兩面墻旁放著頂天的大立櫃,這個木頭徐循是看出來了的:金絲楠木,一寸木頭比金子都更貴的好東西。

除此之外,張娘娘屋子裏也就是一張緙絲的萬壽金鳳小屏風特別打眼,其餘的擺設也和徐循屋子裏的一樣,反正都是那些擺件,無非是張娘娘屋子裏的擺件用料更名貴而已。徐循只覺得一盤紫水晶葡萄晶瑩剔透特別可愛,她盯著看了一會,便收回了眼神。

太子妃和張娘娘挨得最近,她們也在談三寶太監從西洋回來的事,因為這算是宮裏的大事了。三寶太監從西洋帶回了許多名貴的木材,包括國內已無法搜求,極好的紫檀木,皇爺下令讓這些木頭打造的家具就直接運往北平行在,這就又有一個問題,那就是北平行在的宮殿分配還沒確定,起碼內宮該怎麽安排根本就沒個數。張娘娘現在就正為這事兒頭疼呢。

“尚宮局那面也是一塌糊塗,”她和太子妃抱怨,“讓她們去尋宮城圖來看,竟不知找哪個衙門。我和皇爺說,這麽鬧,我可管不了,說不得只好撒手不管,反正,少不了我一處屋子住那就成了。”

太子妃肯定要安慰張娘娘,不過,張娘娘的消極怠工情緒很嚴重,說了沒幾句,便揮手道,“算了算了,都是不說了。——嗯,這不是徐——徐——”

徐循一聽她提起自己,一看張娘娘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,趕忙站起來說,“小循給娘娘請安。”

說著又要行禮,張娘娘笑著說,“都拜過一次了,幹嘛還拜。坐得那麽遠,我都看不清你了,到我身邊來。”

徐循就又挨著坐到了張娘娘身邊,張娘娘摩挲著她的肩頭,將她細看了一會,便沖張才人道,“你說,她和你寧姑姑生得是不是有幾分像?”

張才人尷尬了一會,還沒答話,張娘娘就嘆了一口氣,“我倒是忘了,我進宮的時候,你才幾歲呢,你寧姑姑那時候就已經去世了,你肯定已記不得啦。”

聽起來,徐循是長得和張娘娘早夭的妹妹有幾分相似。太子妃笑著說,“我說呢,娘娘怎麽一見到她就這麽喜歡。原來是她好福氣,生得面善。”

“面善是真,好福氣又未必了。天家妃嬪,固然是養尊處優,可也要處處謹言慎行,方能為天下表率。”張娘娘嘆了一口氣,倒是說了幾句大實話。太子妃、太孫妃連張才人、徐循,都忙起身道,“是,謹遵娘娘教誨。”

這倒是把張娘娘給逗笑了,她說,“我是說,有時呀,這後宮妃嬪,倒不如尋常人家的婦人,嬉笑怒罵,都能肆意。心裏有什麽委屈,還能和家裏人抱怨抱怨……咱們既然是天下的表率,有點委屈,不也就只能往心裏咽了?”

她把徐循攬在懷裏,憐愛地道,“所以我看到她這樣憨憨的樣子,就打從心裏喜歡。憨點好,老天爺就中意憨人呢,憨人有憨福!小循,剛才進來,你看什麽看得這麽高興啊?”

徐循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,都落在張娘娘眼裏,她面上一紅,“我看娘娘屋裏的擺設,好看得很……”

張娘娘失笑道,“好看嗎?”

徐循老老實實地說,“真好看。”

“我入宮都十幾年了,就是每年按時應分得的賞賜,也有不少,等你到了那時候,你屋裏也就好看了。”張娘娘似乎有些自得,又扭頭說,“彩兒,索性把我的妝奩開了,給她開開眼。”

她這一說,一屋子女人都有點微微的興奮:張娘娘入宮起碼都有十七八年了,十二年前晉位貴妃,自此以後執掌後宮,她手裏的好東西那還能少得了嗎?能進妝奩的,那肯定都是稀世奇珍了。——但凡是女人,不愛珠寶的,那都是少數。

彩兒應聲而去,不多久,和兩個宮人一起,吃力地擡進了一個高達五尺上下,幾乎自己就是個小櫃子的梳妝盒來。張貴妃對徐循道,“知道這是什麽木頭嗎?”

徐循老實道,“不知道。”

她又抽了抽鼻子,“香香的呢,是西洋香水麽?”

“是沈香木整個造的。”張貴妃笑著說,太孫妃微微抽了一口氣。

張貴妃的唇角又往上翹了一點兒,她彎下腰,親自啟開了妝匣,先翻開最頂上的夾層,露出了一面耀人眼的琉璃鏡子,再把底座往外一推,次第就推開了好幾層抽屜,別的不說,單是這份巧工,徐循以前就沒見過。

但誰也顧不得讚嘆這個了,張貴妃這一推,頓時是寶光耀眼,徐循一時竟不能逼視,連太子妃和太孫妃都調開了視線,過了一會兒,徐循眨著眼,禁不住說,“娘娘,這……這首飾的寶光和鏡子的光這麽一雜糅,我連眼淚都被刺出來啦。”

張貴妃笑出聲了,徐循還是第一次在她的笑聲中聽出了真正的快樂,她說,“你們啊,也是眼淺,都沒什麽眼福。”

說著,便合上了抽屜。把鏡子給按下去了,又從妝奩底部抽出了幾個小抽屜,給徐循等人看,“比起上頭的,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了。”

但在徐循看來,也頗為可觀了,能進常用妝奩的首飾,還能差到哪裏去?張貴妃那樣說,不過是她自謙罷了。什麽貓眼石成套頭面,什麽珍珠鳳釵,什麽金鑲玉的鐲子,什麽拔絲的花簪……做工精細也就罷了,那寶石全比她有的要大上好多。她甚至無法估算價錢,只是呆呆地望著這一盒首飾出神,完全是看花了眼。

“好看不好看?”張貴妃就問她。

“好看。”徐循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
“哪樣好看?”張貴妃被她逗樂了。

“都好看。”徐循真誠地說。

“哪一件最好看呢?”貴妃娘娘問。

“我挑不出來。”太孫婕妤發自肺腑地回答。

這下,連太子妃都受不了了,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——可還沒給徐循遞眼色呢,張貴妃就沖她擺了擺手。自己興致勃勃地在首飾盒裏挑了半天,挑出了一根花釵來,這花釵是金打的,鳳頭,鳳嘴綴了一個極大的藍寶石。輝煌燦爛之處,絕不下張貴妃頭前賞的紅寶耳墜子。

“這個好看嗎?”貴妃娘娘說。

“好看!”徐循是真的被迷了眼了,答得那叫一個鏗鏘有力。

張貴妃便把花釵□了徐循發髻裏,笑著說,“好看,那就賞給你吧。”

——嗯?

——啊?

徐循過了一會還沒反應過來呢,她眨巴著雙眼,好久也沒鬧明白:不就是進宮請安嗎?自己怎麽又得了好東西了?

☆、藍寶

徐循去請安的時候,雖然也著意打扮了一番,但無非也就是耳朵上墜了兩個紅寶墜子而已,回來的時候,頭頂就多了一根精雕細琢的藍寶鳳釵,宮裏的女人眼睛都尖,一路回來,徐循一路覺得那些中人、宮女都在看她,眼神帶了詫異之色,全往自己頭上瞄。她恨不能戴個風帽,把頭給捂住了,別出這份風頭。

長得像早夭的妹妹,就真的這麽占便宜?小姑娘一路都有點將信將疑,只是費心琢磨著這事兒,沒留神就跟著太子妃、太孫妃一頭撞進了屋子裏,張才人喊都沒喊住,進了屋她才回過神來:都請過安了,還跟進來幹什麽?自己應該去張才人屋子裏,和身份大致相當的長輩們一處才對。

徐循連忙要弓身賠罪,可太子妃啼笑皆非地望了她一眼,卻是擺了擺手,免了她的禮。

“才得了賞賜,心裏有點發慌吧?”連她的語氣都有些淡淡的酸味。但徐循上回得了孫玉女的忠告,卻不敢再說什麽獻給太子妃的話了。她點頭說。“是很想不明白。”

太子妃笑了一下,也摸了摸徐循的臉頰,“算是你有福氣,別往心裏去,出去玩吧,娘娘賞你那就是你的,好生收著,以後進宮請安戴在頭上,也算是為太孫宮掙點面子。”

雖說語氣有點勉強,但態度還是很真誠的,徐循索性也就不多想了:她覺得自己估計是又成了筏子,不過,這種上層之間勾心鬥角的事,和她這個小婕妤也沒有太大的關系。

“那我就告退了。”她站起身給太子妃、太孫妃行了禮,一路還小心翼翼地扶著鳳釵,見兩個上司沒有別的話,轉身就退出了屋子,往張才人屋裏去了。

太子妃、太孫妃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頭,太子妃忽然自己笑了一聲,自言自語地說,“這才是真有福氣呢,說是還情,可兜兜轉轉,兩個好東西都給了她。”

太孫妃多少也有些意會,她擰了擰眉頭,“這藍寶——”

“也是底下人孝敬你爹的,”太子妃說,“你爹都沒舍得常戴,為了還貴妃娘娘的人情,又獻上去了。”

太孫妃啞口無言了,過了一會,才道,“娘娘心思深啊……”

要是不願接春和殿還的人情,當時收了藍寶,轉頭賞個東西,指名就給太孫妃、太子妃,又或者幹脆就指名給徐循了。不也頂好?要不然更幹脆一點,當時就不收,把話說明白了,人情也落到了實處。太孫妃這麽說話,是有點拿不準貴妃的心思了。

太子妃也能理解,孩子畢竟還小,還需要歷練。她微微地搖了搖頭,“貴妃娘娘這幾天,是有點上火生氣了。”

她叮囑太孫妃,“等大郎今晚回來了,你讓他先到我這裏來。”

太孫妃自然應了下來,她猶豫了一下,又說,“要不然,還是讓小循……”

太子妃瞥了她一眼,擺了擺手,“我和你爹的眼眶還沒那麽淺。娘娘賞了,那就是她的……她生得像娘娘的妹子——”

見太孫妃的表情,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,“不論真像假像,那都是她的福氣。以後在太孫宮裏,對她不可等閑視之。”

太孫妃笑著說,“是,一定記在心裏。”

連她都對徐循的運氣有點羨慕了,“這丫頭,有福呢。沒心沒肺的實誠人,這麽誤打誤撞機緣巧合的,倒是什麽都有了。”

太子妃只是笑而不語。

既然太孫的心理關口,已經因為他自己的傲氣和徐循的努力,成功被突破了,那麽徐循也就同何仙仙她們一樣,開始了自己規律的侍寢生活。頭前幾天,太孫那是又跟著皇爺出去了——皇爺這個好動的性子,宮裏人是最清楚的,一個月只有半個月在家。他一出門就要帶上太孫,所以太孫時常也是不在的。

等他回來了,還是照舊,先太孫妃,之後是太孫嬪。何仙仙還有點咳嗽得好好將養,接下來那就是徐循了。

徐循就特別把自己的藍寶鳳釵戴去給他看,介紹道,“這是張貴妃娘娘賞我的。”

太孫扳著她的頭看了一眼,好像是有意地做出冷漠的樣子,道,“早知道了。”

徐循有點不高興了,她嘟起嘴說,“那不是您上回說要看紅寶耳墜子,埋怨我不給您戴過來的嗎?這麽沈又這麽貴重,要是蹭著了,可不得心疼死。”

太孫倒是被她給說樂了,原來那張冷漠的面具片片瓦解,他擰了擰徐循的臉蛋,把花釵拔下來,拿在手上看了一下,就作勢要用花釵刺徐循,“我真覺得奇怪了,你哪來這麽大的福。這麽大的藍寶,我還想要呢,爹也當個寶,倒了幾手,現在倒成你的了。”

徐循扭了幾下,也顧不得撒嬌了,聽太孫露了個話鋒,還不趕忙接著問啊,“這——難道原來是太子殿下的東西?怎麽又去張娘娘那了。”

太孫倒是不願多談,他笑了笑,傾身又把藍寶釵子給徐循插回去了,說道,“管那麽多做什麽,你帶著好看那就行了。嗯,這要是稍微往前戴一點,藍寶石能把半邊臉都照亮了。”

在不大出色的光照環境下,寶石的光芒肯定更為奪目,徐循被太孫這麽一說,也很是喜歡,既然太孫這麽說,她也就不去尋根究底,而是找了面鏡子沾沾自喜地欣賞了一會,才偏頭問太孫,“這麽大的寶石,您拿來能做什麽呀——再說了,我還以為,這東西在您這裏也不算稀奇。貴妃娘娘有滿滿一匣子這樣的好東西……”

太孫笑了一下,“這就是在貴妃娘娘那裏,也是有數的了。應該是西洋來的好藍寶,三寶太監的船隊從西洋帶回來的,這幾年幾經輾轉,才落到你手上吧。”

“那,這東西值多少錢啊?”徐循聽得有點目瞪口呆了。

“你覺得值多少錢?”太孫反問說。

徐循想了一下,不太肯定,“總得要有……嗯,一萬多兩銀子吧?”

她這是把自己手裏最大的那枚藍寶石來比著估算了,當時孫嬤嬤說過一句:這黃豆大小的藍寶,在外頭都能賣一百多兩。這塊寶石有拇指甲蓋大小,又厚實圓潤,翻個一百多倍也不為多。一萬多兩,按田地來說,上好良田能買三百多畝,也就是三頃多,這要具體地說能有多大?如果算上良田、中田和夏田的差價的話,一萬多兩,可以買下徐循姥姥家和鄰村兩整個村子,連住地帶耕地,都還能有剩的。

一塊拇指蓋大小的石頭,能買京師附近最繁華地帶,兩村的地,這個估價她覺得肯定是高了。沒想到太孫還是搖了搖頭,他很幹脆地說,“這東西,沒價。你拿著一萬多兩都買不到。”

徐循整個人肯定被鎮住了啊,她呆呆地望著太孫,太孫也來了談興,就給她分析。

“藍寶的產地一般都在天竺,在天竺當地已經很值錢了,而且那裏銀子賤,倒是綢緞值錢。三寶太監是拿綢緞、茶葉和瓷器,同天竺的土王們換寶石,做得最劃算的買賣,你猜是怎麽換的?”

徐循呆呆地搖了搖頭,太孫比了個數字,“用五百匹貢緞,五百匹貢紗換了一匣子寶石,裏頭最大的也能有這麽大,最小的也有小拇指蓋一多半那麽小,一共五十多顆。”

一千匹貢物,在市面上能賣大約兩千多兩銀子,花色好的話,還能翻倍。用不到五千兩銀子,來換一盒五十多枚寶石,平均一枚寶石也就是一百多兩。這還是把貢物價值給高估了,如果就按成本算,可能比一百兩還低了。

“回國以後,”太孫又說,“有些按這個行情做買賣的商人,賣過一些寶石,當然他們拿不到這麽好的貨,頂多就是你這顆成色的七成、八成吧,一枚也能賣到一萬多兩。你這一枚,可能是當時誰走了大運撞出來的,沒做貢物,不過因為太好,也只能上貢,自己肯定不敢戴啊。所以我和你說,一萬多兩肯定是打不住,但拿出去賣也賣不上價,東西太好了,只配天家戴。這不就層層上貢到爹那裏了?爹拿來當然是一文錢沒花,你說它一錢不值也可以,說它稀世無價也可以,看你怎麽想吧。”

一邊說,他一邊托起徐循手上的寶石掂了掂,索性是把話給說破了。“貴妃娘娘賞你紅寶,是為了給咱們撐腰。咱們也不能沒個表示,正好,這東西新到手,我也就看到爹戴了一次。娘把這藍寶呈給貴妃娘娘以後,她的確也很是喜歡……她賞給你這個,無非也就是為了表示自己好東西多了去了,壓根就不稀罕三寶太監入貢的那批新貨色。就是為了賭口氣嘛……你瞧啊,這女人真是怪得很,看到寶石,眼睛裏就放光,可為了一口氣,連寶石都不要了。”

徐循聽得一楞一楞的,這才明白,在她得到的好處後頭,欠了的人情那是有長輩們幫著還呢。

對太孫的最後一句話,她多少也有點同感,但卻不願流露出來。倒是知道了這寶石的珍貴以後,徐循有點不敢戴了,趕忙又取下來,虔誠地說,“這麽貴重,那可得好好地放起來,別磕了碰了,多可惜呀。”

太孫笑著說,“眼界真淺,以後……好東西多得是,這個也不算什麽了。聽說三寶太監入貢的這批珠寶裏,最大的金剛石,比這個還更大點。”

徐循也聽得很神往,不過她自知身份,卻沒有多少期望,只是快樂地道,“憑它多大呢,我有這個就已經頂好了。”

太孫看了她幾眼,見徐循的確一臉的滿足,不由哈哈一笑,才道,“既然是你的,就戴起來,舍不得戴,給你也不是你的。”

徐循嘟嘴說,“貴呢,一會兒……要是刮著了怎麽辦?”

太孫便自己把釵子插.進了徐循的發髻裏,他調整了一下角度,讓這枚碩大的藍寶石垂在了徐循額頭前面,又壞笑了起來。“一會兒什麽?一會兒你要幹嘛?”

徐循嘟著嘴,咬著唇白了太孫一眼,不說話了,只是翻著眼睛去看那枚藍寶石,她露出了天真的笑,一雙黑水晶一般的眼裏,倒映著兩個小小的藍點。

太孫的眼色便深濃了起來,他伏在徐循身上,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,“小循,我們再試一次,好不好?這一次,不會那麽疼了。”

徐循還能說什麽,她還能說不好嗎?

☆、二次

這種事,有一就有二,其實也沒什麽好害羞的,徐循都受過那麽多教育了。第一次實戰,畢竟有點生澀,也在情理之中。這第二次她就沒怎麽欲擒故縱地害臊——她明白自己,演戲那從來都是演得不大好的。不害臊,那就真的裝不出害臊。

所以,在太孫寬衣解帶的時候,她非但沒有把眼神調開,還很好奇地東看西看,倒是把太孫看得有點不自在了。脫了一半,便令人住了手,有點惱羞,還未成怒地說,“你也不幫忙,也不自己動手,在這看什麽。”

第二次嘛,太孫就沒費事把宮女支出去了,所以他自己無謂寬衣解帶,自有人過來幫忙。徐循這邊,因為人手不夠,所以還是得自己脫。她看得入神了,手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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